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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惦記我了。”

“事關你一輩子的事,我哪能不生氣。”王瑞芳道,“看來要我出馬了,新安公主再尊貴,也不過是出嫁了的公主,遲早要隨駙馬回江南,影響力有限,待我去求一求姑母,有她相幫,斷不會讓新安公主得逞!只不過我恐怕要把你抽到的簽文告訴姑母,她才會……”

簡珞瑤深吸一口氣,毫不猶豫的打斷王瑞芳:“我知道你為我好,但我沒想過要牽扯這其中,倒不如順了新安公主的意。其實我早厭倦了深宅後院的日子,沈靜如一潭死水,了無波瀾,一輩子不嫁人又如何?”

這回輪到王瑞芳吸氣了,簡珞瑤一開始聲音有些抖,她小心翼翼的融入這個時代,不敢有絲毫出格,不敢放任自己的妄想,把自己偽裝成土生土長的姑娘。

直到說出這番話的時候,簡珞瑤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,她確實從後世而來,思想和追求,與這個時代的女性是截然不同的,從一開始起,她就把自我給弄丟了。

簡珞瑤有些悵然若失,說出第一個字時,便收不住了,緩緩道:“我倒真想有朝一日能踏遍河山,看盡風光。”

說來也是可笑,簡珞瑤覺得自己低調做人,安分守己,不過就是年近三十還不肯結婚,就這麽毫無預兆的穿越到古代,好在投了個好胎,簡家雖不是大富大貴,在京城數十年經營,也是有些根基的,又是清貴之家,自持身份,姑娘們只要需要規矩禮儀,那些電視小說裏看過的後宅傾軋,也輪不到她們身上來。

閨閣生活並無想象中那麽難熬,簡珞瑤上輩子就是宅女,這輩子閨秀教程嚴格,簡珞瑤又是各種意義上的三好學生,詩書女紅、規矩禮儀,樣樣認真去學。

到她那個年紀,已經沒太多自以為是,有上輩子的記憶,不代表真能像小說中那樣,穿到古代就能風生水起了,簡珞瑤倒是更相信另一句話--“反常即妖”,古人素來相信牛鬼蛇神,她要敢露出一點反常,只怕要被當妖怪給燒了,穿越女的身份和過去,並不能讓她在這個世界為所欲為。

反倒是那些必學的閨秀課程,才是她日後安生立命的資本。因此簡珞瑤樣樣認真去學,因著有成人的記憶和閱歷,學起這些來倒不算太辛苦,在長輩跟前樹立了聰慧懂禮的形象,十幾年就這麽過去了,一眨眼便到了說親的年紀。

簡家雖然不是名門世家,她爹大伯和已經去世的祖父,也是素有清名的,又因早年太後誇讚,簡家姑娘到了年紀便有許多人家求娶,簡珞瑤身為嫡女,她娘鄭氏還是那種特別精明,將丈夫婆婆和妯娌都籠絡上了的正室,獨女說親,她娘怎麽也不會掉以輕心。

簡珞瑤這個當事人反倒不在意了,以她娘的眼光和精明,找的女婿也不會多不著調,在她看來,所謂成親,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宅罷了。簡珞瑤本以為這輩子都這樣了,誰料人生際遇無常,她低調安分了十幾年,與金手指和瑪麗蘇無緣,結果到了說親這會兒,卻一著不慎,成了京城一個“傳奇”,出去問一問,只怕沒人不知道被退了四次婚的簡四姑娘。

可笑是她幾乎被逼入絕境,才肯承認自己想要的是什麽,以前常在嘴裏喊及時行樂,到臨頭還是不得不向現狀低頭。

可現在,時機到了嗎,她能任性一回、過自己想過的人生了嗎?

簡珞瑤還是有些迷茫的,王瑞芳也不知道她這番覆雜心境,被震撼的忘了說話,甚至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家的,腦子裏反反覆覆想著簡珞瑤那一句。

王瑞芳最後不得不承認,簡珞瑤向往的人生,也是她自己不敢想卻隱隱向往的。

海闊憑魚躍,天高任鳥飛。

選秀在三月三開始,皇後懿旨是三月初一下的,也就是說簡家只有兩日準備的日子,叫人措手不及。

且不提杭州蘇家作何感想,與簡府交好的夫人們卻是熱情的上門問候了,興遠侯府自來對與簡家的親事不大熱忱,這回侯夫人也特意派人送了禮物上來,簡珞玥還沒嫁過去,倒不方便親自上門。

簡家這兩日可謂是門庭若市,鄭氏不得已收了心底的苦澀,面對著一個個“你家姑娘走大運”的羨慕臉色,也得裝出歡天喜地的樣子,皇後娘娘破格下得懿旨,簡家如何敢不歡喜?

鄭氏是真不稀罕攀那富貴,自家什麽樣,真攀上去有沒有命享還不一定,偏偏自家女兒遇上這樣的事,來得莫名其妙。鄭氏其實也心生疑竇,她女兒入宮見貴人,也是七八年的事,那時還是個小丫頭片子,皇後娘娘哪還記得這麽清楚?偏新安公主這個時候留在京裏,聽聞她最受皇後喜愛,讓鄭氏不多想都不行。

可對方是皇家公主,身份何等貴重?就算真算計自家,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。

鄭氏心裏頭苦悶、忐忑自不必說,卻還是仍抱一線希望,拉了周太太道:“皇後娘娘日理萬機,即便下了懿旨,到時恐怕也註意不到瑤兒,不知道蘇太太能不能住到選秀結束?”

周太太聽得這番話,哪還有不應的,簡家姑娘得了皇後青眼,身份本是水漲船高,難得簡家心思清正,不去攀那高枝兒,鄭氏還想著這門婚事,周太太對親家的感觀又好了許多,當下回府勸說娘家大嫂。

鄭氏這邊應付各府夫人之餘,並不把簡珞瑤放出來見客,理由也是現成的,時間倉促,她女兒要準備入宮。

但攔得住旁的夫人太太,自家出去的姑奶奶卻攔不住,還有平日裏走動勤的親戚,簡珞瑤的表姐妹之餘,這兩日湘蘭院仍是熱熱鬧鬧,送完一波又來一波人。

傍晚,簡珞瑤送完最後一撥客人,難得歇下來,一面喝茶一面靜下來思考。

她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,卻難免忐忑,畢竟茲事體大,且不提真要如她所願了,她對不起精心養育她的簡府,就是王瑞芳那邊也不一定會答應,王瑞芳再義氣,還得考慮安寧侯府的處境,況且這都傍晚了,她明日就要入宮參選,王瑞芳那裏還沒個消息,多半是成不了。

簡珞瑤不由嘆氣,努力安慰自己,讓王瑞芳將簽文稟告給淑妃,然後進三皇子府,運氣好指不定還能撈個側妃當當,起碼上了皇家玉碟,對一個五品文官的女兒來講,已經是一步登天了。

要是三皇子再給點力,坐上了那個位置,她跟著雞犬升天,到了晚年她還能寫一本《飛上枝頭變鳳凰——我從小官之女到後妃》的回憶錄了。更重要的是,她靠上了三皇子這棵大樹,她爹和大伯也不會兢兢業業數十年升遷無望了。

只是道理她都懂,未免有些不甘心,作為一個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三十年的女人,她都不奢望一生一世一雙人了,但起碼不要讓自己淪落到姨娘之輩罷?

鄭嬤嬤從進屋,就見到自家姑娘歪在軟榻上,雙眸微垂,一臉苦悶的樣子,腳下不由一頓,一陣心疼,眼看著一切往好的發展,可這都是什麽事!

聽到腳步聲,簡珞瑤擡頭,瞧見鄭嬤嬤站在門口,滿臉覆雜的樣子,便問:“嬤嬤手中拿的什麽?”

鄭嬤嬤回過神來,快步進屋道:“奴婢也不知道,這是安寧侯府送過來,應該是王二姑娘寫給您的信。”

簡珞瑤眼神一亮,忙道:“給我瞧瞧。”

簡珞瑤看信並沒有背著鄭嬤嬤,當下接過拆了信封,等一封信看完,她臉上已是十足的喜悅,鄭嬤嬤心裏微微欣慰,上前湊趣道:“不知道王姑娘在信裏寫了什麽,姑娘這麽開心?”

“瑞芳說淑妃娘娘宣召今日進宮,應該會留在宮裏小住幾日。”

鄭嬤嬤聞言一臉喜意的道:“那敢情好,王姑娘在宮裏,也能照應姑娘了。”

“她不過是客居淑妃娘娘宮中,哪有這麽大的能耐。”

“雖是如此,可好歹有個照應,王姑娘性子,特意這個時候給姑娘寫信,不也是為了這個?”

鄭嬤嬤是真的挺高興,以王姑娘的性子,自家姑娘真要是遇到了什麽事,只要能幫的,她定不會袖手旁觀。一顆忐忑不安的心,頓時稍稍放了下來,又道,“這事老奴也告訴太太去,讓太太安安心。”

簡珞瑤點頭:“去罷。”

待鄭嬤嬤出了屋,簡珞瑤又低頭掃了信紙一樣,心裏再一次感動,她原本還忐忑不安,做好了最壞的準備,卻不想得到了王瑞芳的承諾,這已經是第二回,王瑞芳在家族和友誼中,選擇了她。

得友如此,夫覆何求?

只可惜王瑞芳已經入宮了,她不能立即寫信過去。

翌日一早,宮裏已派馬車來接人了,除了趕馬車的宮人,還有個嬤嬤隨行,是為給秀女講宮中事宜的,待遇很是不錯,因為這些秀女都是出身不錯的貴女,就算進不了宮當後妃,至少也能被指給皇子王爺等貴人,宮人的態度都很和善。

簡珞瑤跟長輩告別,鄭氏拉了她的手就開始微泣,簡珞瑤心裏覺得對不住爹娘,便耐心哄了又哄,宮人和嬤嬤並不耐煩,靜靜在旁邊等著,還是老夫人發話讓她早點出發,別耽誤了入宮的時辰,綠綺這才扶著簡珞瑤上了馬車。

沒錯,貴女選秀,是能帶一個貼身丫鬟入宮伺候的。

鄭氏和老夫人商量許久,覺得後宮重地,還是選低調穩妥的丫鬟比較好,貴人們一舉一動皆有深意,簡家不去圖那些摸不著邊的富貴,只想簡珞瑤安安穩穩待到選秀結束。

周太太那邊給了準話,她娘家嫂子管著偌大的蘇府,不能在京裏逗留太久,但若選秀後兩家婚事照常進行,到時讓周太太全權負責。

鄭氏和老夫人便吃了顆定心丸,又仔細敲打了綠綺一番,這才讓她陪同簡珞瑤入宮。

馬車上,嬤嬤講得非常仔細,簡珞瑤聽得也很認真,大概是從小習慣了做三好學生,一聽到講課便全神貫註,實際上她覺得自己不過是一日游,初選落選的秀女當天就可以回家了,連宮裏的晚飯都吃不上,聽這麽多忌諱也沒太大用處。

很快便入了皇宮,馬車在內宮門口緩緩停下,嬤嬤便道:“內宮不許馬車進入,還請姑娘隨奴婢下車。”

“謝嬤嬤提醒。”簡珞瑤秉持著沈默低調的原則,隨嬤嬤下了車,也不到處張望,微微低著頭跟著嬤嬤往裏走。

綠綺身上背著簡珞瑤的包袱,心裏雖對入宮這事有些激動,倒也謹記老夫人和太太的叮囑,不說不看,只低頭看路。

走在前邊的嬤嬤眼底閃過一絲滿意,心道難怪這簡姑娘能被皇後娘娘看中,這份沈著便難見了。

一踏進宮門,簡珞瑤便感覺到與外面截然不同的氛圍,今日情況特殊,來來往往的宮人,秀女都被帶到內宮門口的某處,想是集合了一起入內宮。

這麽多人聚在一起,卻陷入一種奇怪的安靜,誰也不和誰說話,來來往往的宮人,腳步聲卻細得幾乎聽不到,宛如一部無聲的電影。

氣氛壓抑而沈重,令人不敢造次。

看似耽誤了不少時辰,其實等秀女們都入了宮,也不過堪堪辰初。

初選正式開始。

嬤嬤先前介紹過,所謂初選,倒不如說是身體檢查,當然跟簡珞瑤上輩子的體檢不一樣,這裏的身體檢查直白得有些變態。

不過好在皇室還算厚道,貴女選秀的初選,都是由有品級的嬤嬤擔任的,若換做良女入宮,叫太監來檢查,那才是杯具。

貴女秀女的數量在精不在多,嬤嬤說通常午時時分便能結束,到時統一宣布結果,不合格者,當即被送回家。

簡珞瑤排在前面,她檢查完出來時,看到王瑞芳的表妹羅姑娘也在排隊,不過以她的家世,應該是在最後幾位入殿體檢。

羅姑娘也看到簡珞瑤在打量她,遙遙點頭笑了下,算是打招呼,簡珞瑤也笑了下,這時一個宮女過來道:“簡姑娘,請隨奴婢去偏殿。”

簡珞瑤心裏已經把今日當作入宮一日游,等待的過程倒不焦心,一臉坦然的坐在角落,身旁的秀女們或多或少臉色都有些忐忑。

簡珞瑤倒能理解她們,不圖被皇室看上,但至少也撐到覆選,在宮裏轉一圈出去,身價也要高一些,可如果初選就落選,那就是丟大臉了,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身體有毛病。

當然會忐忑的,都是些家世比簡珞瑤好不了多少的,剛剛過了選秀的門檻,家裏卻又沒太大權勢,真要是世家貴女,比如羅姑娘之流的,家族早已打點好,區區初選根本不放在眼裏。

不過簡珞瑤這裏坦然,卻有人坐立不安著。

昭陽宮正殿,王瑞芳雖坐在下首聽淑妃說話,眼睛卻不由自主往殿外飄去,淑妃早註意到她的心不在焉,不由止了話,笑道:“芳兒這是被外邊勾了魂麽?都看不下四回了。”

王瑞芳討好的沖淑妃笑了笑:“姑母,等會初選結束,能讓王姑姑告訴我結果嗎?”

王姑姑是淑妃從娘家帶入宮的貼身丫鬟,是家生婢,冠以王姓,最受淑妃信任,王瑞芳經常入宮,與昭陽宮的宮人也頗為熟稔。

不等王姑姑回話,淑妃已經奇道:“平日裏不是與秀媛不和嗎,今兒怎麽關心起她選秀來了?”

“侄女並不擔心表妹,她初選定是沒問題的。”王瑞芳期期艾艾半陣,還是道,“侄女兒的手帕交,簡司業大人家的四姑娘,選秀前兩日被皇後娘娘下懿旨破格參選,侄女兒有些擔心。”

“原來被皇後看中的簡姑娘是你手帕交。”淑妃笑了笑,宮裏就這麽大,皇後一舉一動都被眾人看在眼裏,她連皇後為何會對簡珞瑤“青眼有加”都知道了,不由瞥了王瑞芳一眼,“既然這麽擔心,為何不早點告訴姑母?現在打點已經來不及了。”

淑妃是真心疼愛王瑞芳,不介意幫簡珞瑤一把,畢竟新安不過是個嫁了人的公主,不似從前得聖人寵愛,駙馬又是江南人士,在京城毫無根基,新安也沒有兄弟幫襯,淑妃倒還真不把一個不成氣候的公主看在眼裏。

心下倒是有些可惜,這個簡四姑娘在外名聲如何且不提,瑞芳也是她看著長大的,那份驕傲少不得就是被她給寵出來,能這般入她眼的姑娘,定是不差的。如今卻是被新安給毀了。

王瑞芳不知道淑妃的這番覆雜心思,但也猜得到姑母知道些內情,便道:“侄女兒也不想什麽事都勞姑母操心,且珞瑤也說順其自然便是。”

“倒是個坦然的姑娘。”淑妃嘆了一聲,便丟開了,拉了王瑞芳說別的話。

午時過後,王姑姑終於進殿來報了:“奴婢去打聽了,二姑娘的好友簡四姑娘過了初選,被安排在儲秀宮,等明日的覆選。”

“通過了?”王瑞芳騰地站起身,一臉詫異。

“別高興壞了。”淑妃笑著打趣了一聲,心裏也是有些驚訝的,不知道新安的吩咐哪裏出了問題,但到底那簡家與她沒有關系,淑妃便也沒太關心。

王瑞芳雖然莫名不已,卻也是為簡珞瑤感到高興,過了初選,便是覆選撂牌子回家,於她的名聲也無礙,畢竟都知道秀女覆選是有各方考量的,落選就不是秀女自身的問題了。

也不知道新安公主怎麽回事,竟然沒在初選上動手腳。

正慶幸著,聽到宮女來報:“娘娘,三皇子來給您請安了。”

王瑞芳率先站起身:“既然表哥來了,侄女兒就不打擾姑母和表哥說話了。”雖然是表兄妹,王瑞芳平日也很註意分寸,並不往蕭長風身前湊,一是蕭長風性情清冷,令她不敢造次,二則宮裏水深,多少眼睛盯著昭陽宮,王瑞芳不想給疼愛她的姑母惹事。

淑妃自來喜歡她這份懂事,含笑點頭了,又叮囑王姑姑道:“叫人關註著儲秀宮,有了消息及時報給芳兒。”

這便是願意關照簡珞瑤的意思了。王瑞芳一臉高興的福身:“侄女兒謝姑母了。”

“真是個傻的,又不是賞你物什,值得你一臉撿了便宜的樣兒麽。”

“姑母疼我,可不是占便宜了。”王瑞芳笑嘻嘻的出去了。

蕭長風進殿,單腳跪地行禮:“兒臣見過母妃。”

“快快起來。”淑妃自椅子上下來,親自扶了蕭長風起身,一雙美目自他臉上滑過,笑盈盈的道,“瑧兒幾日未進宮了,你父皇如今讓你入禮部,可還順手?”

“一切順利,母妃不必擔心。”蕭長風回道,“倒是兒臣瞧著母妃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錯?”

“可不是。”淑妃便笑著跟他提了王瑞芳剛剛說的是,不過隱去了簡珞瑤的姓名。

蕭長風腦海不期然浮現出一張臉,難得多嘴問了一句:“不知是哪家姑娘?”

淑妃挑眉問道:“往日你都不感興趣的。”

“不過是覺得五妹太過胡鬧罷了。”

“可不是。”淑妃笑了笑,轉而說了別的事,並未回答蕭長風先前的問題。

蕭長風心裏早有答案,也不追問,順著淑妃的話題說了幾句,並未多逗留,他如今公務在身,淑妃也能理解,照例叮囑了註意身子之類的話,便放行了。

從昭陽宮出來,蕭長風遙遙看了左邊的方向一眼,收回視線,低聲道:“長順,查下秀女怎麽回事。”

長順低聲道:“是。”

王瑞芳心裏暗想自己先前是不是錯怪了新安公主,殊不知新安公主在公主府摔碎了自己最喜歡的杯子。

“混賬!底下的人怎麽辦事的,本宮叮囑了幾遍,為何還是讓簡珞瑤入選?!”

“殿下息怒。”地上跪了一地的奴才在求饒,只宮嬤嬤敢開口,“如今不是生氣的時候,殿下還得想想下一步如何做。”

☆、第 37 章

? 新安公主深吸一口氣,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,但起伏的胸膛顯示她根本冷靜不出來。

怎麽冷靜得下來,她與母後進言讓簡珞瑤破格參選,是為了讓她初選落選徹底敗了名聲,如今非但沒有如意,反倒給她提升了名氣,這叫她如何甘心?!

宮嬤嬤見狀揮了揮手,跪在地上的丫鬟見狀靜靜的退出了大廳,只留下新安公主和宮嬤嬤兩人,宮嬤嬤上前繞到新安公主身後,手指緩緩揉著她突突直痛的太陽雪,也不說話。

片刻後,新安公主終於冷靜了些,問:“嬤嬤有何見解?”

“那老奴就要問一聲,殿下究竟想如何了。”宮嬤嬤因為是新安公主的奶娘,將新安公主一手帶大,便是新安公主性子再驕縱,卻也很給宮嬤嬤面子。因而宮嬤嬤才能如此直言不諱。

新安公主沈默片刻,才艱難的道:“嬤嬤直說罷。”

“既然如此,殿下倒不如添一把火,索性讓她過了覆選,以簡家的門第,簡姑娘也至多擡進某家後院,至少她再去不了杭州。”

新安公主怒道:“本宮恨不得她去死,豈能如此幫她!”

“殿下。”宮嬤嬤勸道,“老奴知道殿下心裏苦,可簡姑娘畢竟是朝廷命官的嫡女,如今還過了選秀,在皇後娘娘她們那兒掛了名號,再輕動不得啊!”

新安公主沈默片刻,擺手道:“罷了,索性本宮日後常住杭州,只要她不日日在本宮跟前晃眼,無端令人惡心,本宮給她鋪路又如何。”

“正是這個理兒,不過殿下也不必在意,簡姑娘的身份,便是過了初選,也上不得臺面,在後院仰人鼻息,如何比得過當人正妻?”

“嬤嬤說得是。”新安公主不知想到了什麽,冷笑道,“簡家不是自詡家世清貴,不肯讓姑娘為妾為繼嗎,本宮倒要看看父皇下旨,他們敢不敢抗旨不尊!”

“殿下總算轉過彎來了。”宮嬤嬤松了口氣,連忙又道,“明日就是覆選了,殿下要不要趁宮門鑰匙之前進宮一趟?”

初春天氣暖和了許多,不過太陽一落山,氣溫很快便也降下來了,申正,蕭長風從禮部衙門,只來得及抓住一抹落日的餘暉。

守在外面的長順忙抖開了披風,上前給蕭長風披上:“主子,小心著涼。”

蕭長風停下腳步,客氣的與左右侍郎告別,便轉身大步離去,玄色的披風下擺,在空中劃過一抹好看的弧度。

兩位禮部大臣作揖後擡頭,身影已經漸漸走遠,兩位大臣對視一眼,紛紛松了口氣。

果真是天子血脈,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氣勢,令人不敢怠慢。

其實,蕭長風在衙門的表現,已經算是非常溫和了,他雖是天子血脈,圖有身份沒有實權,如今到了年紀才入六部歷練,禮部是第一站,自然不能表現得太過冷硬。

一轉身,蕭長風臉上隱約的笑意便收了起來,看了長順一眼,長順忙跟上,低聲道:“奴才打聽過了,新安公主前幾日打點過,原是打算讓簡姑娘初選落選的。”

“為何?”

“因為簡姑娘的親事,似乎想與杭州蘇家定婚……”

長順點到為止,蕭長風眼神一閃,面無表情的道:“那為何過了初選?”

“主子恕罪,奴才並未打聽到是誰的手筆。”

沒查到,至少就排除了簡家和淑妃。

蕭長風沈默,長順又道:“未時左右,新安公主匆匆入了宮,帖子都未遞,奴才不確定是不是跟簡姑娘有關。”

蕭長風淡淡的嗯了一聲。

長順覷著他的神色,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,默默安慰道:主子與簡姑娘如何也扯不上關系,怕是他想多了。

簡珞瑤沒想到她才過了一個初選,就被這麽多人關註了,初選結束,落選的姑娘們哭哭啼啼的被宮人領著出了宮,簡珞瑤羨慕的看了她們離去的背影一眼,嘆著氣跟著嬤嬤去了秀女入住的儲秀宮。

被初選篩下的秀女其實並不多,不過數十個而已,但這屆秀女本數量本就不少,在偌大的儲秀宮後殿,每個秀女都能分到一間單獨的屋子,簡珞瑤的屋子毫無例外在最角落,綠綺領了牌子過來道:“姑娘,咱們回屋罷。”

簡珞瑤點頭,邁開步子往前走,路過一間屋子時忽然被叫住:“簡四姑娘。”

簡珞瑤回頭,遠遠看到一身粉色的羅秀媛朝自己走來,收下心裏的驚訝,笑道:“羅姑娘。”

“難得遇到簡四姑娘,若有空可以來我屋子坐坐。”

簡珞瑤仔細打量著羅秀媛的表情,她跟自己打招呼雖有些突兀,神色卻並不見閃爍,便放下心來,以羅秀媛對三皇子的心思,若自己通過初選是昭陽宮的手筆,只怕她不會對自己如此和善。

她通過初選肯定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,但不管是誰的手筆,只要不是淑妃,簡珞瑤便松了口氣。

那就不是最差的結果,至少淑妃不知道那件事。

因笑道:“那我到時候就叨擾了。”

羅秀媛笑道:“簡四姑娘與表姐是手帕交,也不用跟我客氣。”

寒暄幾聲,簡珞瑤回屋的腳步輕快了許多。

回到她們的屋子,綠綺的興奮瞬間去了一半,難得皺眉道:“姑娘,這屋子為何如此陰涼……”

簡珞瑤看了她一眼,道:“無事,進去歇口氣罷。”

綠綺才想起這是什麽地兒,忙收了面上的不滿,跟著簡珞瑤進了屋,剛把行李放下來,便擼起袖子袖子開始收拾屋子。

其實屋子除了曬不到太陽,旁的倒也不差,綠綺很快便收拾好了,行李也放好,又拿了水壺,出去打了熱水回來,給簡珞瑤倒了杯清茶:“姑娘,端熱水暖暖手。”

簡珞瑤慢吞吞的捧著熱水杯,慢慢理清思緒,這都快傍晚了,昭陽宮還沒派人來遞只言片語,兼之羅秀媛的表現,幾乎可以確定,她入選並無三皇子一系的手筆。

可若不是三皇子一系,又有誰有這動機?

簡家沒這能耐,打點不到宮裏,可她的身份,有能力的人也不可能註意到她。

最說得通的理由,就是對方其實是沖著新安公主來的,單純不想讓新安公主如願而已。

她就是個不起眼的小炮灰。

想到這個可能,簡珞瑤心裏松了口氣,只要不是針對她,到這裏應該就收手了,至於新安公主有什麽後手,畢竟她在明處,目的也很明確,且已出嫁多年,在宮裏的影響力畢竟很有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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雕梁畫棟,金磚鋪墁,紫檀木雕鏤彩繪的屏風,雕刻著雲龍圖案的寶座,精巧的香幾和宮扇,還有各種華貴的紫檀家具和奇珍異玩,這便是儲秀宮正殿的景象。

端莊典雅又不失寧靜。

不過正值選秀的日子,儲秀宮倒不如往日清幽,正殿除了左偏座,旁的椅子已經坐滿了人。

淑妃旁邊,年歲稍長的宮妃柔聲道:“元貴妃離儲秀宮有些距離,想是耽擱,皇後娘娘千萬別放心上。”

坐上首的皇後自然沒放在心上,還安撫道:“賢妃真真最是體貼的,不過元貴妃有難處,本宮和眾姐妹也都知曉。”

賢妃繼續笑道:“如此臣妾就放心了。”

淑妃借低頭喝茶的動作,掩去了眼底的笑意。

殿內氣氛有些沈默,眾人等待的元貴妃一身金黃色長袍緩緩而來,她姿容絕色,被聖人寵了數十年,居移氣養移體,已是富貴逼人,一身亮色讓人不敢直視。

皇後素來簡樸,只穿了身中規中矩的大紅色宮裝,到底比黃色差些,其餘三妃更是穿著低調素雅,更襯得元貴妃氣勢驚人。

微微彎腰行了禮,元貴妃一面由嬤嬤扶著在椅子上坐下,一面笑道:“今兒來得遲了,皇後不會怪罪罷?”

“無事,索性沒耽擱時辰。”皇後態度對誰都溫和,笑道,“母後最近身體不適,選秀一事交給本宮,本宮一個人也瞧不過來,這才請了幾位妹妹幫忙,還望幾位妹妹擦亮眼睛,一定要仔細挑選才是。”

“皇後說得對。”元貴妃似笑非笑的瞥了淑妃一眼,“前兒聖人還說起三皇子的婚事呢,淑妃妹妹可得睜大眼睛好好瞧著。”

這回要一起選妃的還有四皇子和五皇子,元貴妃卻單單把她的瑧兒拎出來,可見心思不純。

淑妃眼神微冷,道:“多謝貴妃提醒。”

元貴妃仍是似笑非笑,淑妃垂了頭微微皺眉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氣氛有些不對,皇後出來打圓場:“既然人都到齊了,叫人將秀女的女紅呈上來罷。”

簡珞瑤一大早起來,才穿戴洗漱沒多久,便被管事姑姑集中到院中,叮囑幾句,就帶所有秀女進了偏殿,開始考女紅了。

所謂德言容功,前三項都是要貴人們親自看人詢問才能有結果,女紅卻是可以先做好了呈給貴人看。

簡珞瑤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的吃了幾塊點心當早膳,沈下心來靜靜做陣線,她的手藝在姐妹中都算是平平,根本用不著藏,已經很拙了,簡珞瑤規規矩矩繡了個荷包呈上去。

而到了這裏,秀女的順序,就是完全按照家世定的了,家世越好的越排在前面。

簡珞瑤倒不是排在最後,因為她是嫡出的姑娘,但也被安排在中下游了。

秀女五人一批進殿,很快便輪到簡珞瑤了,她看見前一批出來的姑娘有一個眼角微紅,許是哭過,不由吸了口氣,打起精神來迎接,下一刻,太監數了五個女孩的名字,簡珞瑤在最後。

低調的隨人進去,因為有姑姑在前引見,只需跟著照做便是,倒也不難。

簡珞瑤一直垂著頭,十分乖巧低調,滿以為能蒙混過關。卻不想一直沒吭聲的皇後,在姑姑念叨她名字的時候竟然頓了一下:“可是本宮破格準許參選的簡家姑娘?”

不用簡珞瑤說話,自有姑姑作答。

簡珞瑤心裏一跳,將頭埋得更用心了,只是怕什麽來什麽。

正在皇後沈吟間,一道清脆的聲音自頭頂響起:“也不知是哪裏得了皇後青眼,擡起頭來讓本宮也見識見識。”

聲音一聽就不是和善的主兒,在皇後跟前都敢如此放肆,簡珞瑤不用腦袋想都知道是誰,暗嘆流年不利,卻不得不聽話的擡了頭。

這個時候就不是低不低調的問題,滿屋子的貴人們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,簡珞瑤只希望元貴妃能高擡貴手,這位是最不能惹的娘娘,她還想多活兩年。

淑妃看了簡珞瑤一眼,在心裏微微嘆氣,也不知道這姑娘什麽運氣,旁的人還好說,被這位盯上了,她也只能對不住芳兒了。

一個毫不沾親帶故的姑娘,犯不著為她開罪元貴妃。

倒是皇後眼神定定看了簡珞瑤許久,想起昨兒下午新安在她跟前磨了許久,那麽驕傲的孩子,從小不服輸,這才三年,已經被磨去了許多銳氣,說起來時眼角都是紅的,說是磨,倒不如說是求她了。

大殿裏一片靜默,安靜得嚇人。簡珞瑤一顆心七上八下的,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值得這兩尊大佛註意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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